文/demon

1.

CD转动。

第一支曲，旋律是令人怀念的《夜宴》ending。

喜欢张靓颖的人当然知道，凄婉如海豚低吟。

但不知为何，几段歌词后，男人总觉的心头不安。

歌词和旋律明明都清晰被传递，却怎么也无法和歌曲所传达的美感联系起来。

至于歌名，更加想不到。

我们暂且把这归咎于年岁。

浴室里的水声有些时间了。

男人开始没来由地躁动。

或许跟第一次偷腥有关，又或许是酒店的房费令他这种小人物太过咂舌。

因为前台女同事的某句戏谑，嫌弃缺金的老婆夜夜冷淡，所以就？

男人因为亢奋而恶念，因为恶念得以成全而亢奋。



一曲终了，第二支，歌者没变。



/如果这就是爱情/本来就不公平/你不需要讲理/我可以离去/如果我成全了你/如果我能祝福你/那不是我看清......



对此男人并没觉得特别讶异，女孩子嘛，总喜欢这些流行的我爱、你抛弃。

只是在烦躁为何自己无法将这些歌曲和歌名联系在一起。

明明开车带老婆孩子逛街的时候、加班7-eleven买便当的时候也曾听过的。

但就是没印象。

老了？

男人用手指划拉下巴上拉里拉扎的灰白胡子。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是虚岁，连不惑都还没到。



那么真正烦躁的并不在于记忆，也不是年龄。

而是......体力吧。

熬人的工作，再干五年就应该考虑隐退了吧。

至于养老的钱。

男人难为情而骄傲的眯起了眼睛，并为自己点上一支烟。



2.

第三支，同样的女歌手、同样的CD、同样的不知曲名......

不过那又怎样，浴室门开了。



女子年纪约莫在24,、5岁，姣好白皙的学生妹容貌，头发湿漉漉的，一些尚处于汇集水珠的柔丝在额前弯弯曲曲地恣肆，水汽蒸腾下鼻头和两颊都微醺出粉红，更突显得粉嘟嘟的嘴唇越发可爱。

只裹着浴巾，勾勒出从胸间到腰际再到臀尾优越丰腴，和年轻活力。

萝莉脸蛋，妖娆身材，今晚的私房挪用哪是加餐，简直就是饕餮！

男人词汇就是如此猥琐贫乏。

而之前不安羞愧，嗖一下就飞到巴尔干半岛的萨拉热窝，跟瓦尔特叽歪去。



女子冲男人露出难为情的抿嘴笑，屁股却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大腿上。

饱满到爆的少女弹性大释放！

男人感到血液马上就要抽离大脑。

但，一阵轻快的手机铃音响起。

家里座机！



我......

男人几乎骂出来。

反射性地冲女子摆手，皱起眉头，接通。

机壳触及耳廓的冰凉将他激的下意识打个冷颤。

他艰难地吞下口水，摆正一板一眼的姿势，深呼吸调匀，让声音显得更低沉自然一点。

然后“喂，喂”了两声，对方却“啪”的一声挂断了。

没电了？还是......

男人黏在在嘴唇上的烟“啪嗒”掉了下来，不做声地看着手机，瘫软在沙发上。



3.

男人挤按着太阳穴，神情显露出融合了畏惧沮丧等等的复杂情绪。

徒劳地浪费时间，或者等待时间。

女子似乎并没有打扰到的歉意，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纤纤玉手却不安分地在他西裤上摩挲进挪。

指甲挑起的逗弄让男人麻痹到无力，但似乎就要侵犯到一些地方时，男人猛地打开了女子手背。

女子自嘲般地歪歪嘴，手指就此抽离，径自闪过胡乱丢放的大衣，再次走入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指间多了一把指甲剪。

手机却再没响起。

静默了一段时间后，男人无聊而尴尬，假装环视室内，以便观察这个援交的女孩子。

这是一间最廉价的客房，两个单人沙发、玻璃小几、单人床，以及。

床上尤物......



血液面临两难的选择，上半身，还是......

钟摆响起。

夜，8点了。

而10点半以前是必须到家的万年法则。



没电？没电？还是？还是？

大脑在纠结，下丘脑也在纠结。

这让男人恼火。

从来没胆背叛，突然一阵恶意侵袭。

是名为窝囊的恶意，就要把心理防线击溃、崩塌。

涌动的不安，与不安分将之前那份期许与兴奋逐一击败。



单位、家里、亲戚、朋友，似乎这些年男人永远是配角，永远在逢迎，受气。

手术台上换肾开刀的是自己，赚红包的却是医二代；进购新鲜肾脏的是自己，摆饭局、打高尔夫的是那个老不死。

就在一周前的下班点，肤白貌美的小护士在车里打招呼，“大叔，来玩啊。”

语义模糊，贬义影射的归类标签。



4.

那有能怎样。别看人家现在屈居你后，一旦发达起来，就是那些骑在你脖上，脖上的脖上的巴结对象。

不管了！男人心意一横。

结账！

可以总结为，又一次贼心未竟。

而上一次是三个月前职位调动。



电话再次响起。

“先生，请问需要服务吗？”

“不要！”

气急，反常的不温文有礼。

然后是窘迫。



“唉！”

男人叹气，瞥眼间，女子却连头都没有抬。

仿佛光凭这道无良的漠视，就足以制造出对男人妻管严中毒的“我懂”。

长久以来，他从别人眼里看到的绝对诠释。

注定成为丑角是国策的悲剧，无法还击，也无胆还击。



气死了。

快气死了。

男人扯松领带，气喘吁吁瞪视手机，却想不明白是期许来电，还是期许摔散的手机零部件。

只好瞳孔放大，以至于尝试幻视未来的状况。



手机又响。

这次是短信。

男人不耐烦地划开，赌誓。

“敢给我蹦广告！”

誓言无非恶趣味地牵连某个想象中人的母亲、外婆、老祖十八代。



5.

“聊会儿?”

原来是女子发的信息。

啊？男人诧异。

漂亮的女人。

还是个漂亮的搭理他的女人......



男人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回复。

“什么？”

女子回复了一个大大的OK。

“你不会真的叫如歌吧？”

男人突然想到那个微信昵称。

“当然不，谁会傻到写自己的真名。”

男人脸红了，因为提供的姓名真实而具体，JunshengHe。

“Never mind,no offense.”

以及，手掌放在头侧的sorry卡通。



男人搔搔头，突然傻傻笑了出来。

很久没有人这样轻松地冒犯然后又道歉了。

“所以，能跟你聊聊吗？你知道，打字什么的......”

也是第一次，不畏惧失去或者争执，男人轻松地向一个别人提出要求。



6.

“我家乡是西南穷乡僻壤的山城，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大哥在工地跟人起争执，被打成脾破裂。”

“烟，”男人为女子燃上一支薄荷味凉烟，仿佛索性就这么放开手脚，把一切都要掏空。

“略懂。”

“恩。”

“呵呵，虽然你家里贫困、生活不如意什么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女孩子无所谓地打断男人的辛酸故事。

真正在不如意中成长起来的英雄，是不会啰嗦往事的。

“但是，看在你是帅大叔的份上，我愿意做个陌生的倾听者。”

抛开佝偻消瘦的背脊，其实男人长的蛮配他的名字。

俊生。



“不过，加价哦。想忘记一段事，总得拿另外一些去添补。”如歌笑盈盈地冲俊生比了个V。

这女孩子原来是傻的，男人想。

“脾破裂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如果你家里没人在医院工作，得花光所有自己的存款，借光所有能借的钱，才能勉强治疗的病。”男人泱泱的继续。

“所以，你当了医生？”如歌适时地补充。



接下来，想每个爱抱怨的人一样，男人阐释如何县立高中任课老师不负责习题课只会念答案书，害他只考上二本，“有时候错的选项都能讲成是对的”他这样补充。

大学上完考上研究生，因为本科出身，得读到博士才能拿到一线城市乙级单位的正式编。

“你知道，读医是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但收效却不一定跟你付出的努力成正比。”

“是吗？”如歌吐吐舌头，像是嫌隙而又同病相怜般的不置可否。“我本硕985，现在却陪你聊岁月生活。”

“为什么？”男人刚还自认为站在卑微的边缘。

难道还有人过得比自己还差？

“文史，你懂。”如歌及时打住，避免坏了自己聆听故事的好心情。

“这样啊。”男人很是享受的坐在床沿抖腿，连同秒针坚决地走向下一个钟头也不在意。

之后，又讲了自己是怎样认真尽责，怎样通过一台外伤手术结识了自驾游途中发生车祸而危在旦夕的女人，以及她的父亲是地方富贾。如何恋情，如何被缚。



7.

“你说，你太太不能生育？”

如歌偏着脑袋，眼睛眨巴，一幅揭开重重脉络的奇情异趣。

“盆腔的剧创不仅梗阻了导尿管、膀胱破裂，而且子宫也脱落了。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是很爱她的。不为她爸，她的家势！”男人慌乱地解释。



再后来，就是一些单位上的事了。

无非忍气吞声，无非曲意逢迎，任何努力都得不到等值的礼遇。

原因是穷，但也不是穷。



男人似乎忙于开释为什么今天行将出轨，造成这一切的祸首并不是自己。

然而。

罪犯可以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一万种情非得已的理由，被伤害方却只在乎作为与不作为。

眼见如歌渐渐失了兴趣。

最直接的讽刺再次将男人拉回这房间。

“光顾着说我了，说说你吧。”男人又回归到察言观色的人生态度，却不知是想挽回什么？

一个有料的晚上？

一次违规的逗留？

还是仅仅是出于别人的关注，哪怕这出发点不源于己。



寂寞。

是都市恐惧病。



8.

“看在你是个无胆的大叔，不如就好好聊聊吧。”

如歌看着困顿床角一隅，心不甘情不愿穿上西服，伪装完事的男人。

沉默。

是为了整理下思绪。



如歌把玩着薄荷味香烟，用指甲剪在圆口长切出一道一道的印记，再沿着印记撕开一些小口。

烟叶顿时如同花团一般绽开。

如果点燃的话，一定就像《疯狂原始人》里的男主角点燃希望之火保护女友那般浪漫。

如歌的小脑瓜里妙想连连，瞳孔中照应出纯真的风采。

而CD机恰巧循环播放到最初的曲目，《我用所有报答爱》。



/只为一支歌/血染红寂寞/只为一场梦/摔碎了山河/只为一颗心/爱到分离才相遇/只为一滴泪/模糊了恩仇/我用所有报答爱/你却不回来/岁月......从此一刀两段

如歌最喜欢。

那是，一曲如歌。



“我是个杀手。”

终于，如歌开口了。

就像所有看电影不腰疼的观众，俊生完全不以为然。“情场杀手吧。”



9.

“被杀，在情场。”音美如歌，倒也没有矫揉造作。“大学男友是工科阿宅，我们挺合的，而且还为他减过肥，虽然没有成功。”

“后来，”如歌把烟叶倒在茶几上，捻起一些，细细慢慢搓。“毕业了，他留在了北方，他那个专业好找工作。而我漂泊了几个城市，最终都没有稳定下来。”

“年轻心不定，但我不恨他。我去了南方。”

如歌像是在说一段别人的旧事。



男人好像忽然明白了之前的不安是为什么，因为面前三无女子总是一副恹恹的无拘无束的死人脾性。

这让他多少心生畏惧。

毕竟是，开放的一代。



男人迎来短路。

人们大多时候的短路，只不过是过分注重自己的内心，却忽略了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北方，南方，哪里不都是远方。大龄就大龄吧，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如歌凝视着皓腕上那圈惊艳的粉红色突起。

刀伤，还是灼痕？

突兀，却如缀似环。



“他是一位资深的企业法律顾问，大我很多岁。我跟他的认识就跟认识你一样，打开微信，摇一摇，五分钟锁定。”

“我想能列入你的五分钟，应该不简单。”男人自说自话。

“跟你一样，也不一样。他应该是那种年富力强的，第一次见面我们就住酒店了，经融区的那种。”如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Sorry, no offense.”

“几乎每周他都发信息，想见面。

有暴力倾向，有时候角色扮演。这个，”如歌扫眼腕上的痕迹。



“即便如此，仍然很享受。大概跟学生时期恋爱不同，每一次不知何时的…都让我期待，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我没他不行了。就主动约，他平时空闲时间少，总说‘在开会，尽快打给你，稍后去吃东西，永远喜欢你’然而，尽快有多快，稍后有多后，永远有多远。不能确定。我只能确定每周他都要见我一次，出差的飞机、情趣房间、野外、主题公园、温泉旅店，不记得了。”



10.

“噢，很好嘛。”

男人并不愿意分享另一个人的风流。只是从女孩子的目光中看出隔阂在渐生，他很是小心翼翼，生怕触犯而漏网一尾活鱼。



“后来呢？”出于男人的打算。

“分开了，因为他太太。”

一提到老婆什么的，他总是关上了嘴巴，耳朵却紧张地支楞起来。



“那女人委托杀手，杀手欧阳盆栽。”

“啥？”

男人彻底愣住。

而萝莉？蠢女人？啊那塔？不管怎么称呼吧，面前女子认真的表情，让他忍不住。

疯傻？神经官能综合症？不正常人类？



男人的脑里全是问号。

也全是叹号。

钟摆响，手机响。

“爸爸，妈妈说不等你吃饭了。”

男人哦了一声，恍恍惚惚地安心下来，马上又被另一种情绪持控。

夹板中苟且的人只是无力还手，并不是不敏锐。

不用理智，也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



11.

“我想好好活着，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办法。”如歌眼眶红了，嘴角却跟她的话语一样寒冷。

“杀死杀你的人？”俊生无力地问。

“不，签订死亡契约，成为欧阳盆栽的杀手。欧阳对大多数人的死亡处理，不过是换一个身份继续活。然而，我不同。”



“每个杀手都有他独特的风格，欧阳把我的风格定义为‘本着科研的态度’”

扯淡！谁还会去想这种问题。这个时候，男人最关心的怎么可能是杀人风格！

为什么？

男人只想马上确定心里答案？

“有人出钱给欧阳盆栽，而我是来杀你的。”如歌目不转睛看着男人。

“为什么？谁？为什么杀我？谁要杀我？”

男人直接哭出来，而且感觉到裆里温温热热。

一直到皮鞋。



“对不起，恕我无可奉告。”



杀手三大法则：

一.不能爱上目标，也不能爱上委托人。

二.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透漏出委托人的身份，除非委托人想杀自己灭口，否则不可危及委托人的生命。

三.下了班就不是杀手。即是喝醉了、睡梦中、做爱时，也得牢牢记住。



男人回视CD机。

里面播放的是最初的那首无法联系起曲名的歌。



/只为一支歌/血染红寂寞/只为一场梦/摔碎了山河/只为一颗心/爱到分离才相遇/只为一滴泪/模糊了恩仇/我用所有报答爱/你却不回来/岁月......从此一刀两段



始点，终点。



男人想到最初那通一接就断的电话，还有刚女儿说妈妈说不等你吃饭了，想到往常这个点不回家的万年吼。

等一下，时间，时间。

男人眼皮都要裂开。

10点17分！

是什么时候，明明刚才还是9点。

然而，等等，这还不算！

当‘岁月......从此一刀两段’结束以后，10点19分。

仅仅一秒钟后。

钟摆声响。

男人吓出一身激凸，睁大双眼去找时间。

夜，8点，而10点半以前是必须到家的万年法则。

手机又响。

是短信。

“聊聊?”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



12.

清晨。

播放的是本市的新闻早播。

是关于一则离奇案件，男子不间断爬楼梯从深夜到黎明，被发现时声称其“进入某死循环，必须不停的跑，跑”。

警方初步认定为误食精神类抑制药物，但查无任何化学试剂，男子身上衣物香烟都没有任何问题。

各种猜测、八卦、评论纷纷聚焦到这件事上。

情杀？仇杀？一时众说纷纭。



“怀疑事前受到什么心理暗示，由于受害者亲属并没要求做进一步调查取证，况且又无伤亡，案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但根据客观分析，如果是谋害，那么一定跟其直接受益者有关。该男子的收入还不到他太太的一半，而且与人和善，所以可以排除因家庭纠纷引起的买凶杀人。”最后法律专家是这样解释的。



如歌纠结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踢开被子，拉开窗帘去链接真实世界。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所以即便是猛的一下风吹进来，也不会像大学宿舍那样一屋子咒怨。

何况，现在只是自己。



Wonderful day！

“阳光燕麦、香橙和时蔬沙拉，就是好的一天。”

好像广告就是这么说的。



如歌喜欢吃早餐胜过吃晚餐，所以，为了保持身材，她把晚上的量加到了早上。

细数每一个味道，还有阳光、空气和水。如果这段时间还能不被打扰......

可惜，今天是没有那份福气了。

笔记型电脑上一封邮件。

如歌连看都没想去看，而是选择了直接回复：“计划有变，但完成了。”

很快，对方快速回复过来。

“一样。”如歌轻松地笑。



13.

最近网上风行一句话。

你若以痛吻我，不怕我漂亮地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