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列通往家乡的列车上。
列车从一个曾经令我兴奋愉悦却又让我烦躁过的地方穿过阳光普照的菜子田,山岗,河流和村落。透过厚厚的车窗,暮春的阳光闷闷地盖在我的头发、脸、衣服上,不知觉中,它所能及的范围已经触手滚烫。亦如我纷乱的眼神和思绪。
失乐园
我疑心对面第二个座位上那两个行止亲昵的少女是同性恋者。她们穿相近款式的衣服,梳着相近的发型,从上车至今一直喁喁而谈,神情愉悦——因为入眼赏心悦目,我便乜斜了双眼寻找她们相爱的证据。
曾经我住过一个产生了一对同性恋人的寝室,她们俩也跟普通的好姐妹一样相处,甚至很多普通好朋友之间看上去都比她们更亲密些。若不是三年同寝距离太近感情甚笃,根本不可能得知她们关系的秘密。后来我一直好奇她们为什么会成为同性恋,又是如何可以“勾搭成奸”,她们在别人看不见的时空又将如何表达情意,如何抚慰对方的欲望?不久的将来她们要怎样面对成家立业的压力,会不会为了家人的期望而各自结婚生子?可是我终究不敢问出口,只是之后对这类现象敏感许多。
可惜我与车上那对女子素昧平生,甚至到目前为止还未能搭上一言半语,将来应该也不可能产生交集,我便无从得知她们之间是否也存在那样与众不同的感情。我已持不怀好意的目光冒犯她们不短辰光,却依旧找不到足以证明我揣测的一丝信息。她们不曾戴情侣对戒,即使戴了也不说明什么(——我也曾与好友喜滋滋地买来戴过),也不曾有情侣独享的亲密的举动。
我不免感到沮丧,然后看到她们投给我的不善的眼光。我转过头,靠着座椅闭上眼睛,寻找分离不久的梦境。
梦
我记得我曾经屡次从一个惊悚又激情的梦里醒来时,疲惫至极。
梦里面我时而是疑犯时而是受害者亲属时而又是法证人员,我委屈惊恐慌张,神经紧绷心急如焚地寻找洗脱嫌疑的蛛丝马迹。钥匙、头发丝、沾满泥土的脚印,可是总是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又出现新的嫌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马上又被吓得手脚瘫软。希望似乎总是看不见,但是我竟然奇迹似的没有放弃没有彻底绝望,坚持努力。完全不像现实中我轻易便屈服于挫折,习惯性的逃避。真是勇敢的理想的自己。
梦里还有过不输于现实令我黯然神伤的曲折爱情。
一次又一次在梦里与面目模糊身份不详的男子发生辗转爱恨,历经欢喜忧伤,最终止于绝望。梦中我与“他们”的拥抱那样真实美满,每次即使醒来那种满足感也不曾少减。可是拥抱之后的剧情转换比现实中来得要生猛得多,莫名其妙没有预告已形同陌路。我看不清男子的脸,自己委屈痛心的感觉却实实在在记得清晰。
梦境离奇,万般变化,唯一不变的宗旨竟是使我愁苦。
但闭着眼睡不着似乎比睡着了做些乱七八糟的噩梦更难受,最后还是只能撑起脑袋。
手机时代
车厢里,大多数年轻人仍然埋着头在玩手机。右前方靠窗那个瓜子脸皮肤白皙的小美女眼带微笑对着手机含情脉脉,温柔的纤指不时飞快地在屏幕上戳几下;她后面正对我的小平头兄弟面目沧桑则一脸愁容盯着手机紧蹙眉头,似乎“心有千千结”; 左前方一个圆脸胖子哥哥划拉着手机屏却显得似乎百无聊赖,时而将手机摇晃几下,时而叹息。如此等等。
若不是在车上玩手机会头晕,我想我也跟他们一样。我们大多数已经离不开这些本来是通讯工具最终却变成大家消磨时间的工具。我在一切空闲或者不空闲而无聊的时刻拿出手机流连于各种客户端,却又在别人的闹腾中感到更深的无意义,甚至恐慌。
是的,恐慌。最近我总是感到恐慌,莫名地坐立难安。上课的时候努力想要认真听讲,结果不是抵抗不住睡意的侵袭便是于不经意间神游天外,或者听不下去某些无聊老师的无聊废话而摸出手机翻越各种乱七八糟的网页与陌生人说些神神叨叨的鬼话抑或打开一本小说自顾自看到神经质地哭哭笑笑。我是个太不合格的学生。
可是恐慌似乎也不尽为此。尽管快毕业了,尽管英语四级至今未过,没拿过奖学金,除了教师资格证也没参与任何资格证的考试,我还是觉得大学并未虚度。但是我毕竟害怕未来,害怕自己空有对职业的美好构想却得不到实现的机会,害怕社会真的如前辈们所言那么残酷黑暗。
突然想起我们那间经常冰冷阴暗的寝室。阳光就在窗帘面前,而我们永远在它背后。
只是此刻,坐在这趟通往家乡的列车上,阳光已然炙热。
到站了。
作者简介:
游离,外向型的孤独患者,游离于世,少而耄耋。
自问未及遍览群书,不敢信口雌黄。
唯一的希望是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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