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游戏

那一年，我上大二。

夏日的一个夜晚，家教结束后，我返回学校。

许是夜深了，路上行人很少，只偶尔一辆车呼啸而过，快得有些离谱。十字路口，我纠结着是直接过去，还是等红灯亮了。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女孩和老人，应该是父女两个。

女孩似乎有些生气对老人说，“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事就不要到学校来，打电话就行了，非要跑来！”

“你说要用钱，我就……”

 女孩打断了老人的话，“钱！你不会打到我卡里？”

 “我…”

没等老人说完，女孩扭头就朝马路对面走去。一辆泥头车呼啸而来，像是没有看见女孩似的。而女孩或许还沉浸在赌气中，丝毫没有发觉近在咫尺的危险。

那个老人吓得惊慌失措的大喊，奋力地想要去救她，可是他残疾的腿根本不容许他这样做，扑倒在地上。

或许是老人的激烈大喊，也许是因为本能促使，我飞奔过去，使尽全力推那个女孩。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一阵剧痛，我失去了知觉，当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医院的病床上。隔壁病床上躺着的就是那个女孩，肇事泥头车跑了，我们算是幸运的活下来了。我腿骨折，女孩的脑袋磕破了，缝了几针。

 我的英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校园，学校广播站和校报的记者对我进行了专题报道，院、系、学生会、社团的各级领导都一一前来慰问，当英雄的感觉真好。宿舍的兄弟们来探望我，拿着头版印着我光荣负伤形象的校报，调侃我说，运气真好，名色双收。

人生就是如此的神奇，熟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同念一个学校。学长救了学妹，还真有那么一点偶像剧中的情节。

几天下来，和这个叫沫沫的女孩相谈甚欢，倒是减轻了不少的病痛。不过，我发现了个细节，每次沫沫的父亲送东西过来，他们父女俩都很少交流，几乎都是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去。

  在老人眼里，我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起初的时候，老人差点就要跪下感谢我了。老人每次送鸡汤什么的过来，总不忘留给我一份，从老人的眼里，除了感激之情，似乎还隐藏着些什么。有天傍晚，我特意和沫沫聊起各自的父母，我感叹父母送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上学有多不容易。

我问沫沫，“你和你父亲之间好像有隔阂啊？”

沫沫闪烁其辞，“没有啊。”

“难道你不是你爸亲生的？”

“去你的。”

“那你为什么很少和你父亲交流？”

“我---”沫沫难过的低下了头。

“其实，我知道，你肯定是嫌弃你的父亲，对不对？”我有点生气的说道。

沫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给我讲述了父亲送她来学校，被同学耻笑的经历。父亲穿着寒酸至极，面容憔悴，又跛着腿，拉着行李箱，与那些开着高档轿车，西装革履的同宿舍女孩的父母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个别同学的冷嘲热讽深深的刺痛了沫沫。她父亲离开学校的时候，她告诉她父亲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她了。提及父亲的职业，沫沫更是避讳。沫沫吞吞吐吐告诉我，他父亲没有什么工作，就靠拾荒卖垃圾废品。

听完沫沫的讲述，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你的父亲如此艰辛，省吃俭用，供你上大学，你这样对待他，你还有一点点良知吗？”

沫沫不停的抹眼泪。哽咽着说，“对不起。”

“你应该亲口向你父亲说！”我一边说着，一边给沫沫递过一张纸巾，他妈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想哭了。

第二天，老人放下汤，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

“爸！”

老人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带着疑惑，不太确定听到的。

“爸，坐会再走吧。”沫沫声音比刚才略大了些。

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爬满了笑容。父女的隔阂在那一刻间化解，亲情的力量是伟大的。那晚，我也和老人聊了好一会。

我好奇老人的腿，老人淡然一笑，给我讲述了来龙去脉。老人说十几年前，他开着车去另外一个镇子拉货，途中遇到有小孩子横穿马路，躲闪不及，翻入了路基下面，车毁人伤。

“大叔，您说的镇子可是柳树镇？”

“是的。”

“您当时开的车可是那种农用的三轮车？”

“嗯。”

  我有些惊愕，多年前的往事浮现在眼前。那时候，放暑假，我去柳树镇的姑姑家玩，当时和表弟，还有一些小伙伴，玩一个叫“看谁胆子大”的游戏。就是在马路上，看有车来，我们就会赶在车到来穿过马路，谁离车的距离越近，谁的胆子就越大。

  我依稀记得我穿过马路的时候，几乎要被一辆三轮车撞上了，车翻入了路基下，我们吓的四散开来，我和表弟躲在他家的屋檐下，远远的看着事故现场的人群，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恐惧。第二天，我就离开表弟家，回家了。这个游戏和那天所经历的随同往事尘封在记忆中。直到大叔此刻讲起这段经历。

  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不是我的无知和鲁莽，大叔就不会遭遇横祸，这个家庭也不会陷入如此的窘境。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我自己。想起昨天还义正言辞教育沫沫的话语，我更加羞愧难当。

我握着大叔粗糙的手，哽咽着说，“大叔，对不起，十几年前那个横穿马路害你出车祸的孩子就是我。我---”我不敢看大叔的表情。

大叔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倒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到，“孩子，你是个好人，也多亏当时没伤着你啊。”

我的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